对德国国家队而言，2025年注定是一年充满波折的赛季。在世界杯预选赛经历跌宕起伏之后，德国足协体育总监沃勒尔在接受《踢球者》年度长访时，对这一年的得失作出系统总结，同时将目光投向2026年世界杯。

您曾说过，1994年世界杯对阵韩国的比赛（3-2战胜韩国），是您职业生涯中经历过最炎热的一场比赛。

好在那场比赛我是在替补席上度过的，而且背后还有空调，真是太舒服了（笑）。当时的球场条件和现在完全不同，几乎所有球场都没有顶棚。在达拉斯那样的地方，露天比赛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将在休斯敦的封闭球场比赛，而达拉斯如今也已经拥有了一座配备顶棚的现代化球场。

德国足协在备战方面准备得如何？此前也有声音批评，足协没有借世俱杯的机会提前去美国实地考察。

如果拜仁或者多特蒙德打进了决赛，我或许会飞过去看看。但说实话，为了知道那里会很热，其实不需要专门到现场去。我个人一直认为，世俱杯是一项相对多余的赛事，而且并没有真正被当成一项顶级赛事来对待。你看看拜仁被淘汰之后的反应，或者巴黎圣日耳曼在决赛失利后的情绪，其实都相对平静。如果你去问切尔西：“你更愿意三次赢得世俱杯，还是赢一次欧冠？”我相信，他们会选择欧冠。

至少可以确认的一点是，球员们并没有在秋季出现明显的身体下滑。

我一开始其实也以为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但事实并非如此。不过，短暂的休息期是否在心理层面同样是正确的选择，我仍然持保留态度。德甲相较于其他顶级联赛的一个重要优势，在于我们只有18支球队。无论是在我踢球的年代，还是后来担任俱乐部管理层时，我们都在是否扩军至20支球队的问题上立场非常坚定。如今事实证明，每个赛季少踢的那四场比赛，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优势。

世界杯扩军至48支球队，会不会在长期集中驻地的情况下，带来新的挑战，尤其是在长时间的比赛期间如何防止队员们在宿舍里感到压抑？

我们会在6月2日飞往美国，并在6月6日于芝加哥与美国队进行一场比赛。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我们是有利的，因为我们在14日就会迎来首场世界杯比赛，而不是等到16日或17日。如果世界杯已经开始，你当然希望尽快上场比赛，而不是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看其他球队的比赛。由于我们提前抵达适应气候和时差，仅小组赛阶段就会持续三周以上。当然，我们希望能够走得足够远，远到比赛开始变得漫长而艰难（笑）。

国际足联将在本届世界杯强制实施每半场三分钟的饮水暂停。您如何看待这一安排？这是否会改变比赛的性质？

在德甲，在高温天气下，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很常见了。当然，这会让教练每半场多出一次简短的中场休息谈话。对某些球队来说，可能正好是他们需要的。但这属于足球发展的一个部分。很多变化一开始都会让人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VAR也是如此，尽管它到现在有时仍然让人感到烦躁（笑）。

1994年，德国作为卫冕冠军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被保加利亚淘汰。如果2026年德国队止步八强，这是否可以被视为成功？

这始终取决于“怎么出局”。当年受到批评的，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止步八强，更重要的是比赛内容本身并不令人信服。除了对阵比利时的八分之一决赛之外，我们此前的表现也并不理想。同时，还必须考虑对手的实力。足球比赛本身充满偶然性。如果1990年我们在八分之一决赛中输给了荷兰，那么或许后来打进决赛的就是他们。又比如2014年世界杯，很多人已经忘了，那届比赛我们在对阵阿尔及利亚的八分之一决赛中，也曾非常接近出局。

我知道，有些人对我们在四分之一决赛出局后仍然获得高度评价感到不太理解。但回过头来看，我认为我们或许踢得甚至比英格兰更好，尽管他们最终打进了决赛。只是我们更早遇到了西班牙。给人的感觉是，我们是唯一一支真正把他们逼到接近失败边缘的球队。之后无论是法国在半决赛，还是英格兰在决赛，都没能做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国家队重新点燃了球迷的热情。但在您今年4月接受《踢球者》采访时曾提到，关键在于“持续性”。您是否认为，2025年因预选赛的波折和国家联赛的失利，是一种倒退？

我认为，与国家队一起经历痛苦，本身也是足球的一部分。会有挫折，也会有批评，但局面同样会发生转变。在6-0击败斯洛伐克之后，我自己明显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无论是在加油站、机场，还是在火车站，都有很多人主动和我谈起那场比赛，并给予积极评价。有些比赛，就是能够瞬间重新点燃人们的热情。这一点既重要，也令人欣慰。

这种舆论反转的速度，并不仅仅发生在德国。

即便是在英格兰，三个月前人们还在质疑他们踢的是什么足球。在一个相对轻松的小组中，他们多次只以1-0取胜，因此遭到国内的严厉批评。而现在，他们却突然成了所谓的“冠军热门”。事情就是这么快发生变化。

您如何评价由托马斯-图赫尔执教的英格兰队？

正如你所说，我认为他们现在被视为“冠军热门”，其实是一个合理的定位。尽管在欧洲杯上一路打进决赛，但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如今又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如果只看纸面阵容，那套首发阵容读起来确实非常漂亮。

U21国家队在今年的欧洲杯决赛中，加时赛2-3不敌英格兰。那场失利有多遗憾？如果夺冠，会不会更有象征意义？

赢得奖杯当然意义重大，那是一种确认、一种回报，也会让球员和工作人员感到满足。但即便没有最终夺冠，那支U21的整体表现仍然非常积极。你能清楚感觉到，其中有不少球员，未来会再次出现在国家队层面。这同样非常重要。

德国女足在瑞士欧洲杯闯入半决赛，2029年欧洲杯将由德国承办，女足德甲也在持续职业化。2025年是否是德国女足的一个好年份？

是的，我认为这种发展非常令人振奋。无论是在结构建设层面，还是在技战术层面，都非常明显。国家队主教练克里斯蒂安-维克的理念已经清晰可见。我在杜塞尔多夫现场观看了国家联赛半决赛对阵法国的比赛，那场比赛非常精彩，观众也完全被吸引住了。决赛中西班牙更强一些，但整体趋势非常积极。此外，我也亲赴日内瓦，见证了德国获得2029年欧洲杯主办权的那一刻。那是一次非常美好的经历。这项赛事的举办，也将确保德国女足的良性发展持续下去，并为年轻球员提供清晰而积极的前景。

不过，围绕女足德甲融资问题，俱乐部与足协之间的分歧，一度让喜悦蒙上阴影。

从我的直觉来看，各方最终会在谈判中找到解决方案，并重新走到一起。

在俱乐部层面，拜仁在2025年重新确立了统治地位。您如何评价他们的表现？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赢球的方式，以及面对平局或失利时的反应方式。正因如此，我也将拜仁视为欧冠的热门之一。他们不需要惧怕任何对手。当然，在淘汰赛阶段，一切都有可能很快结束，抽签因素会起到重要作用。但我认为，他们完全具备冲击最终冠军的实力。

一个强势的拜仁，往往也会对国家队产生积极影响。

确实如此。看看我们最近几期国家队名单，就能清楚感受到拜仁球员对球队的重要性。

您认为本赛季德甲冠军之争，在欧冠进入关键阶段后，是否仍会出现悬念？

我很难想象，有球队能够在本赛季真正威胁到拜仁的联赛地位。尽管莱比锡的一个优势在于，他们本赛季没有欧战任务。

您曾效力多年的勒沃库森，在今年夏天经历了不小的动荡。您对目前的情况满意吗？

可以预见，在经历阵容重建，以及滕哈格的教练问题之后，球队会有一个相对波动的阶段。但局面很快发生了转变。尽管现在的勒沃库森还没有过去两个赛季那样具有统治力，也缺乏稳定性，但可以清楚看到，西蒙-罗尔费斯和他的团队在阵容构建方面做得非常出色。罗尔费斯与费尔南多-卡罗选择尤尔曼德，也是一项非常正确的决定。球队和教练仍在磨合之中，但这套阵容具备顶级水准。勒沃库森会拿到欧冠资格。

2025年，您迎来了65岁生日，同时一部关于您人生的纪录片也正式上映。从个人角度来看，这一年对您而言如何？

“美好的一年”这个说法本身就有些复杂（笑）。纪录片的拍摄是一段非常特别的经历，但也非常耗费精力。作为一个家庭，我们是有意识地决定，去展现更多私人层面的东西。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仍然是德国足协的工作。至于过程中遇到的波折，我们也已经谈过了。

在拍摄纪录片的过程中，您是否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

有的。我更加确信，在我人生中的某个瞬间，我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那就是1990年世界杯决赛前，我对安德烈亚斯-布雷默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把这个点球罚进，我们就是世界冠军。”这也证明了，我对足球确实还是有点理解的（笑）。

2025年，德国足球失去了两位重要人物，多丽丝-菲琴和弗兰克-米尔相继离世。这对您个人的触动有多大？

我认识多丽丝很多年，主要是通过德国足协的工作。我们并不是每天在一起共事，但她的去世，仍然让我非常难过。至于弗兰克，情况又有所不同。我们的关系不像我和安德烈亚斯-布雷默那样亲密，但我们相识多年，一起赢得过世界杯。当这样一位只比你年长不多的人离开时，你会强烈意识到，自己也不再年轻了。这种感觉很沉重。

米尔是在一部关于1990年世界杯纪录片制作期间离世的。这部名为《意大利之夏》的作品，将在2026年初上映。它会成为世界杯的最佳序章吗？

我希望如此。那届世界杯本身就非常特别，直到今天依然如此。无论我走到哪里，包括这次在美国参加抽签，都会有人和我谈起那段经历。意大利的那几周，那样一个完美的结局，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经历，没有之一。那种感觉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带着某种魔力。那也是德国的一个特殊时期，柏林墙刚刚倒塌，整个国家都充满了乐观情绪。

您曾说过，1990年世界杯决赛最后几分钟格外特别，因为您知道，这个冠军已经不会再被夺走。

是的。直到今天，我在看足球时，依然会有一种紧张感。即便是球队2-0领先、比赛还剩三分钟，我也会担心对方是否能扳回一球。但那天不同。我心里非常清楚，不会再出问题了。我们多打两人，阿根廷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进攻，看台上的球迷已经开始庆祝。那是纯粹的享受。

最后，您对2026年有什么愿望？

对我的家人来说，我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在工作层面，我希望能迎来一届美好的世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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